驷驷

【谭赵】有趣的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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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呢，就是一见如故。

李熏然瞪着圆圆的鹿眼上下打量赵启平，赵医生一脸无辜接受地人民警察的注目礼，四目相对，双方的脑电波在半空中相遇，短兵相接，噼里啪啦。

小警察首先笑了，“赵医生真是青年才俊，我要是病人，巴不得天天住在医院里等待赵医生治疗。”

小医生眉头一挑，“李警官才是英俊潇洒，该不会有人为了见李警官故意犯事进局子的吧。”

副院长被夹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又看看，一时进退两难，这到底有什么可争，一模一样两张脸，胜负不都一个表情。“李警官，这位赵医生就是昨晚那个肇事者的主刀医师中的一位。”

不远处被警察看着好生安静了一阵的医闹团体听到整句话突然炸了锅，一个人麻利地爬起来冲到三人面前，小眼神在警察叔叔和医生的脸上晃悠了几圈，不知该向谁开口。

“左边那个，刚刚新进来的是医生！”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提醒。
那人把矛头对准左边的，“就是你给我兄弟看病的是吧，我兄弟现在被你治死了你怎么赔偿我们！”

赵医生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撇过头来躲开面前的吐沫星子，为了医生的职业操守耐着性子解释：“我是昨天晚上给你兄弟做手术的医生，手术一切成功，今早他是由于术后并发症才去世的，这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啊，什么术后并发症，别欺负我们外行，这就是因为你给他做了手术才有的！”

“他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手术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手术一切记录在案，你如果有疑惑不妨自己找人来检查。”

“记录，记录都是你们自己写的，你们自然是捡着对自己有利的写，你们自己的失误会写上去吗！”“就是就是，你们这群庸医就会谋财害命！”身后传来一群附和。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赵秀才觉得遇上了兵，不这哪里是兵，分明就是群悍匪。

“吵什么吵，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再闹事按扰乱社会治安处置，通通跟我回局子里！”警察叔叔看着自己那张漂亮的脸此刻涨的通红，终于看不下去出言制止。

“你们就会以权谋私！你这警察不按规章办事，就知道包庇自己亲戚。”

“说谁呢啊，谁是我亲戚。”小李警官的重点好像有些偏。

“你俩这张脸，说不是亲戚谁信啊！”

“够了啊，”另一个警察连忙上来帮忙，“你们这兄弟昨天把人撞死了，受害人家属还没来要求你们赔偿呢，你们堵在这儿闹什么闹。”

“那人活该！他就是个庸医，我兄弟本来腿脚好好的，被他这么一治反倒治出毛病来了，你们这群医生都是一路货色，不会治病只会害人！”

那边争吵愈发激烈，赵启平却觉得人群在远离他而去。他愤怒到极致的时候会陷入沉默，冷眼看着这些嘴脸。

一张，一合，如同荒诞剧中的丑角，用滑稽的声嘶力竭来彰显自己意义。

赵启平感到自己坠入深井之中。

井底的人张大嘴，渴望新鲜的雨水。

他抬起头，看着被井口局限住的天空。

一明，一灭，回音响彻。

 

 

赵启平被副院长领到办公室去稍作休息，等警察把闹事的人带走就放他回去。

“院长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赵医生坐在沙发上缓缓了情绪。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群医闹，眼不见心不烦，院里决定适当给予补偿，然后你出面向公众做出点表示。”

“有什么可表示的，手术是成功的记录摆在那里院长您也看到了，这是我的失误吗？”

“小赵你别激动，你坐，坐下来我们慢慢说。”副院长把情绪起伏过大准备站起来理论的赵医生押回座位，“这个事情涉及医患关系，很复杂，全社会的关注度都很高啊。今早的新闻你也都看到了，老师的家属还在等待处理结果，老师是我们六院的退下来的主任，杀人犯在我们医院接受治疗，结果直接没了，这个大家会怎么想啊，况且他们今天还来医院里闹了一场。”老狐狸打着太极。

“能怎么想，事实就是这样，这件事里医院没有任何责任，何必去自讨苦吃。”

“小赵啊，你还是太实诚了。医院不要名声啦，到时候这记者一来，随手一写，几家媒体一报道，有谁愿意去一个名声不好的地方看病啊。”

“可是…”

“别可是了，这样，放你一天假，好好回去休息休息。”

从副院长办公室走出，赵启平终于理解了今早谭宗明的言外之意。

他也意识到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的浅薄。

浅薄的认知，浅薄的执着。

如斯浅薄的他，莫约只有谭宗明真的愿意舍命陪君子罢。

他忆起在久远的时间里沉浮的海岛，心中只剩下想见他这个念头在咆哮。

“我在老地方等你。”他给谭宗明去了一条信息。

 

赵启平闷着一口气走到医院大厅，群聚闹事的人刚被警察带走，剩下李熏然在医院善后。他刚想开口打声招呼，门口又涌进来一批拿着话筒扛着摄影器材的人。

“这位警官您好，我是XX新闻的记者，关于这件全民关注的热点请问您有什么看法？”

“医院门外有人说刚刚犯罪嫌疑人家属来医院索赔，请问是不是医院的医疗事故导致嫌疑人身亡。”

小警官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蒙住了，愣在那里吧嗒吧嗒眨着眼睛。

赵启平本打算赶紧离开，看着李熏然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小跑过去帮他解围，“医院不存在医疗事故。”

看见自己送上来的新靶子，记者们一下把枪全对准了赵医生：“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谁，与整个事件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代表医院发言。”

赵启平看看李熏然，想着方才副院长的话语，一时气血涌上心头，“我是嫌疑人的主刀医生，我可以保证治疗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的医疗事故，嫌疑人是由于手术之后的并发症而病逝。”

“请问在车祸中身亡的人是贵院的医生吗。他是不是真的给嫌疑人看过病？”又一个话筒凑到赵启平身前。

“是的，他是我的老师，我们都很尊敬他。”

 

记者的问题都没安好心。